续写:何立伟的《白色鸟》

来源: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:作业帮 时间:2024/04/28 05:25:53

续写:何立伟的《白色鸟》
续写:何立伟的《白色鸟》

续写:何立伟的《白色鸟》
设若七月的太阳并非如此热辣,那片河滩就不会这么苍凉这么空旷.唯嘶嘶的蝉鸣充实那天空,云和风,统不知踅到哪个角弯里去了.
  然而长长河滩上,不久即有了小小两个黑点;又慢慢晃动慢慢放大.在那黑点移动过的地方,迤逦了两行深深浅浅歪歪趔趔的足印,酒盅似的,盈满了阳光,盈满了从堤上飘逸过来的野花的芳香.
  还格格格格盈满清脆如葡萄的笑音.
  却是两个少年!一个白皙,一个黝黑,疯疯癫癫走拢来.
  那白皙的,瘦,着了西装的短裤,和短袖海魂衫.皮带上斜斜插得有一把树丫做好的弹弓.那黝黑的呢,缺了一颗门牙,偏生却喜欢咧开嘴巴打哈哈;而且赤膊.夏天的太阳,连他脚趾缝都晒黑了,独晒不黑他那剩下的一颗门牙.同时脑壳上还长了一包疖子,红肿如柿子的疖子.
  少年边走边弯腰,汗粒晶晶莹莹种在了河滩上.
  “唉呀,累.晒死人呐!”
  “就歇歇憩吧.城里人没得用.”
  在高高的河堤旁,少年坐下来歇憩.鼻翅一扇一扇.河堤上或红或黄野花开遍了,一盏一盏如歌的灿烂!就把两只竹篮懒懒扔在了脚旁.紫色的马齿苋,各各有了大半篮.这马齿苋,乡下人拿来摊在门板晾晒干了,就炒通红通红的辣椒,嫩得很,爽口得很.城里人大约是难得一尝的.故而那白皙的少年,也就极喜欢外婆喷喷香香炒的马齿苋干菜,咽绿豆稀饭.外婆呢自然淡淡一笑:“这伢崽!”
  “扯霸王草?”黝黑的少年提议道.
  “要得.要得!”
  “输了打手板心?”
  “打手板心就打手板心.”
  便一来一去扯霸王草.输赢并不要紧的,所要的是快活.
  蝉声嘶嘶嘶嘶叫得紧.太阳好大.
  待这游戏玩得腻了,又采马齿苋.满满的一篮子了,再也盛不下一点点了.就又坐下来歇憩.那白皙的少年解下弹弓,捡了颗石子努力一射,咚地在那河心地方,就起了小小一朵洁白水花.
  “哎呀好远!”
  “我要射过河去.”
  “吹牛皮.”
  “我才不吹呐.”
  而那河水,似乎有了伤痛,就很匆遽地流.粼粼闪闪.这是南方有名的一条河,日夜的流去流来无数美丽抑或忧伤的故事,古老而新鲜.间常一页白帆,日历一样翻过去了,在陡然剩下的寂寥里,细浪于是轻轻腾起,湿津津地舔着天空舔着岸.有小鱼小虾蹦蹦跳跳.卵石好洁净.
  “我现在要考一考你.”白皙的少年说.
  “考么子?最不喜欢考试!”
  “你看出来左边的岸和右边的岸,有哪样不同?”
  “左边有包谷地.右边没有.”
  “不是问这个呐.”
  “左边……有个排灌站.右边没有.”
  “不是问这个呐!”
  到后来那黝黑少年终于摇脑壳了.
  “唉呀你,看呐,左岸要平一些,右岸要高一些.还没看出来?”
  “吔,吔,真的咧!”
  “这里头有道理.你晓得啵?”
  又把那生了疖子的脑壳摇来摇去:“讲唦,晓得就讲唦.”
  “我表哥,他讲这是地球自己转动造成的!”
  “啧,啧,你晓得好多道理.”
  白皙的少年于是笑了.乌黑眼瞳熠熠地亮.然而忘记了,采马齿苋却是那乡下少年教会了他的;还教会了他如何烧包谷吃,如何钓麻拐(田鸡)……人各有自己的聪明与骄傲,奈何不得的.
  蝉声稍稍有了歇止.
  “好安静.”
  “是咧.”
  “采了这样多马齿苋,回去外婆会高兴咧!”
  “当然罗.表扬你做得事.”
  那白皙少年,于默想中便望到外婆高兴的样子了.银发在眼前一闪一闪.怪不得,他是外婆带大的.童年浪漫如月船,泊在了外婆的臂湾里.臂湾宁静又温暖.
  却忽然一天,外婆就打起包袱到乡下来了.竟不晓得为什么.
  方才吃午饭时候,有人隔了田塍喊外婆,声音好大.待外婆回来,就带了这黝黑的少年——他的朋友,叫他们一起去玩,远远地到河边上去玩.采马齿苋,划水,随便.总之要痛快玩它一下午.“听话,莫出事,没断黑不要回来.”一人给了一只大竹篮.其时头上太阳,正如烧红的一柄烙铁.白的少年好高兴,同时又讶异.因为平日的下午,外婆一定逼他睡午觉,一定不许他出来玩.然而今日全变了.外婆你几多好!

  蝉声又抑扬了起来.一只两只野蜂在头上转,嗡嗡营营.
  黝黑的少年于是说:“划水好啵?划到对岸去.”
  “好的.”眯了眼睛望对面绿色的岸,和远远淡青的山.
  “好的,好的.”
  “比赛?”
  “比赛.”
  “输了是狗变的?”
  “狗变的就狗变的.”
  黝黑的少年便笑了.缺了门牙的笑很羞涩很动人.
  因此扑通地一齐扎到河里头去.河水清凉又温柔.轻轻托起一黑一白赤条条两个少年;轻轻忽开忽谢着一朵一朵漂亮水花.那城里来的少年,几乎呛水了.因为他想要笑,因为他看到他的朋友,游泳的姿势应当叫做“狗爬式”几多滑稽.又还从那缺了牙的口里,噗噗地朝他喷水.远处一页白帆,正慢慢慢慢吻过来.真好玩,真快活.
  并且这边的岸,景致又不同.是泱泱的一片水草咧.水草好葳蕤.后面呢则是芦苇林.汪汪的绿着,无涯的绿着,恰如了少年的梦想.
  “哎呀!这地方,几多好看.”
  “城里来的才讲它好看.”
  赤条条的少年站在岸上.一个白皙,一个黝黑.头发湿漉漉的,情绪倒比天空还要晴朗.
  然而那白皙的少年,陡然闷声一喊,就朝后面倒退数步,踉踉跄跄.
  ——水草里头有条蛇!
  “莫怕,”黝黑少年说,“莫怕,水蛇.”
  同时猫腰下去,极快地捉住蛇尾随手一扬,那蛇便如闪电,倏忽落在了河里头.好吓人.白皙的少年出了大半身汗,立即对他的朋友生出了景仰.
  朋友就又问他:“你眼睛好不好?”
  “右边是一点二.”
  “莫怕.明日我捉了金环蛇银环蛇,取了胆来给你吃,包你眼睛就好!”
  自然又凭添了若干的景仰.看到那缺了的门牙像小小一眼鼠洞,便觉得又亲切,又好笑.
  刚刚的还要讲几句话,朋友忽然竖起食指止住了,耳语道:“莫做声:快看.”
  “什么?”
  “那边.”
  “——咦呀!”
  在那边,白皙的少年看见了两只水鸟.雪白雪白的两只水鸟,在绿生生的水草边,轻轻梳理那晃眼耀目的羽毛.美丽.安详.而且自由自在.
  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呢?
  白皙的少年想:唉呢,要是把弹弓带过河来,几多好!然而立即又自行取消了这法西斯主义.因为那美丽和平自由生命,实在整个的征服了他.便连气也不敢大声的喘了.
  四野好静.唯河水与岸呢呢喃喃.软泥上有硬壳的甲虫在爬动,闪闪的亮.水草的绿与水鸟的白,叫人感动.
  “要捉住就好咧.养起它来天天看个饱.”黝黑的少年悄声道.
  “不.”
  “你不喜欢?”
  “比你喜欢得多!”
  黝黑的一笑,也就哑默无语了.疖子隐隐地痛.
  那鸟恩恩爱爱,在浅水里照自己影子.而且交喙,而且相互的摩擦着长长的颈子.便同这天同这水,同这汪汪一片静静的绿,浑然的简直如一画图了.
  赤条条的少年,于是伏到草里头觑.草好痒人,却不敢动,不敢稍稍对这画图有破坏.天蓝蓝地贴在光脊的背.
  空气呢在燃烧.无声无息,无边无际.
  忽然传来了锣声,哐哐哐哐,从河那边.
  “做什么敲锣?”
  “呵呀,”黝黑的少年,立即皮球似的弹起来,满肚皮都是泥巴.“开斗争会!今天下午开斗争会!”
  啪啦啪啦,这锣声这喊声,惊飞了那两只水鸟.从那绿汪汪里,雪白地滑起来,悠悠然悠悠然远逝了.
  天好空阔.夏日的太阳陡然一片辉煌.